《献处》（九）
尺度修改，纯享版
25.
杀青宴的饭局聒噪无聊，男主角被吆喝着喝了两轮酒，任谁看了他都是世界中心才对。直到范大少爷携着另一位男主角姗姗来迟，混乱的觥筹交错才有一点收敛之意。
范丞丞是带着蔡徐坤一同进来的，在场的人见这意外搭配不约而同面面相觑，刚刚各自狎昵的举动停在手边，在范丞丞看来一时有点猥琐可笑。
贵公子没有好脸色，冷淡的垂着眼、垂着嘴角，倒是身旁的大明星一副迁就模样，抓了一下他的手，在导演、制片、投资老板一干人等对面坐了下来，礼貌打了声招呼。
这些人手边不免带几个陌生的漂亮面孔陪着助兴，而醉酒的朱正廷正坐在某个老板边上，落单的他没有办法拒绝这些“盛情”邀请，逢场作戏的能力他也是早就学会了的。
朱正廷的胸口湿了一滩水渍出来，洇着藕色衬衫露出了若隐若现的肤色，他倒不觉得自己多狼狈，反而肆无忌惮盯着对面的人笑。早上的对峙是他赢了吧，现在他该是自由身了。
“你饿吗？吃点东西吧。”蔡徐坤在范丞丞耳边软着声音说道，这一整天只要拍戏间隙一有空，他都打电话哄着他，范丞丞没有理他但也没挂电话。最后一通电话，蔡徐坤拿出十足功力撒娇，要他陪他来杀青宴，“你就当气一气他呗。”
挂完电话他自己都觉得好笑，为了让人回心转意，竟然会说出这么小气的话。当然朱正廷也不光明磊落，为了追求真爱，跟他结下这等狗血交易。
蔡徐坤盛上一碗早已失了热度与鲜度的汤，摆在范丞丞面前。谁都知道，太子爷不会吃残羹冷炙。眼下，朱正廷对他来说不也是一盘被人动过的菜了么。
对面的人脑袋一再从自己的手掌中滑落，难以想象这之前被灌了多少酒精下去。他不堪支撑多次倒在身旁男人身上，这种年龄身份与范丞丞不相上下的人并不忌惮对方会黑脸，反而试探底线似的搂住对方的人。
对方开着玩笑说：“范少爷应该早点来劝劝他的，怎么跟蔡先生迟到这么久，应该也要罚上两杯。”
对方多半是没把这圈子里的人放在眼里的，语气轻浮挑衅，眼神举止都很轻佻狎昵，一看就是爱玩的富二代。他倒了杯颜色诡异的酒，转到蔡徐坤眼前，上面还浮着浅薄的一层油腻，不知道一个杯子经过了多少张嘴。
范丞丞扯了一下嘴角，一个寒意十足的冷笑。他站起来，拢了一下蔡徐坤的腰，对一桌的人说：“我先失陪了，大家玩得尽兴。”
他离开了，这次是真的没有一丁点残余的不忍心。他没有故意把朱正廷推向危险，是朱正廷太蠢，不知道离了他，潜藏的陷阱随时都在等着他跳。
那他去跳吧，他不是要普通爱情么，不是要自由么，那他总得牺牲点什么。
晚一点的时候，毕雯珺给朱正廷打电话，他刚从朱正廷家离开前往机场。他等了他整整一个晚上，说好临走前见一面，帮他庆祝一下杀青，可桌上的菜都凉了朱正廷也没再回过他的电话。
飞机从滑行到起飞用了十分多钟，颠簸的时候，毕雯珺坐立难安，他有种莫名的心焦，脑子胡思乱想着一些不像话的东西。
他想如果飞机失事了，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了。他又想朱正廷一直不回他，是还在熬夜拍戏么，是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睡着了么，又会不会因为白天的事被范丞丞找了麻烦，出了什么事。
这一刻他起飞了，下一刻他却陨落了。
……
爆炸性的娱乐新闻在凌晨登上了网络热搜，那些叫不醒的、装睡的人在不出十分钟内全都倾巢出动，当红流量爱豆夜会同()性的爆料一时之间炸了全网。搜索词是朱正廷的名字，后面跟着种种不入流字眼。
吃瓜群众总是像打了满满的鸡血，而跟事件有关的人却无一都宛如与这些烂事切断了联系。
经纪人打不通朱正廷的电话，饭局结束的时候，他只知道有人带走了朱正廷，他没本事拦下的那种。眼下他急得直跺脚，直接打给自己老板，却同样也是关了机。
他知道朱正廷这些天都在跟范丞丞冷战，却不知道他们已经闹到了分手的地步，只想着范丞丞这时候要是还清醒，那就还能救他一把。
这一夜，范丞丞手边躺着的是蔡徐坤，他被从侧后抱着，任蔡徐坤一寸一寸吻着他的耳朵与后颈。他的牙齿不锋利，磨着他的皮肤不是为了勾起情()欲，而是想和他拥有久违的、温情的耳鬓厮磨。
范丞丞闭着眼无动于衷，身体热着，心却是冷的。
“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……”他在寂静深夜长叹一口气，自言自语，里面的无奈比室内冷气还要冰冷无望。
蔡徐坤的手越过他的身体，把他搂着，去握他的手。过了好久好久，说了一句对不起。
或许当初再坚持一点，还不至于平添几年的分离与老死不相往来。范丞丞是他事业的起点，但他多少是因为野心和报负最后选择离开他的。
他不能为了年轻气盛的爱情抛弃事业与成功，这些人生重要组成部分在当时摆在他面前供他选择，他选择了当时自己最迫切渴望的东西。他把责难和怨恨大部分归咎在范丞丞身上，只是因为他不敢去挑战更高更强势的人罢了。
他欠范丞丞一句道歉。
第二天，范丞丞醒得很早，他知道朱正廷还有个行程，需要飞欧洲。取景拍个人代言，加一些零零散散的个人宣传片，下半年的计划是回归音乐和舞台。
未来的计划是他们拥抱着，懒懒散散一点点敲出来的，虽然想法出来的不那么正式，更像是情侣间的一些小约定和小情话，但是范丞丞后来都一点一点认真地整理完给他排了出来。
他那时还在想，还好自己是他老板，假公济私谈恋爱都没人敢说，只要互相都不厌烦，可以一同去好多地方。即使没有时间一起旅行，也算陪伴在不同地方留下回忆了。
身旁的人还在熟睡，范丞丞洗漱完，拿了手机就安静离开了房间。两人的手机，昨晚都被蔡徐坤关机了。直到范丞丞走进电梯的这一刻，他才开机，接着就被塞爆了消息。
他用力睁着眼，快速浏览完几百条消息，手指不自觉地颤抖了。某一刻，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，多么荒谬的字眼堆叠，像红头血书悬在人眼前，但这他妈竟然全是真的。
范丞丞又来回翻看了一遍消息，那些问他知不知道，问他人在哪里，问他怎么办的，有同事的，有朋友的，甚至还有他姐的，却唯独没有朱正廷的消息。
他乘坐着下楼电梯，重力加速度就好像揪着他的心在飞速下坠。他是真没想到，他放掉朱正廷的第一天，他就翻了船。
26.
“怎么回事！你自己的人怎么还管不好！”家姐严厉地斥责从电话那边传来，他这次是真的给家里丢脸了。
舆论比蝴蝶效应还可怕，它可以在极短时间内无理由、无逻辑地疯狂传播，现在网上的字眼完全可以打出家姐的名字，后面跟着弟弟和同性()男友，紧接着就是二级连锁词，三级连锁词。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，都可以成为大众茶余饭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谈资与八卦。即使是走到他姐这地位的人，总归还是要一个好名声的。
“姐，对不起，但是我已经跟他分手了。”范丞丞是咬着牙说下这些话的，在他心里决定分手之后竟然要来给前任收拾这样的烂摊子，他有点赌气心理作祟。
“你在跟我开玩笑吗？捅了这么大篓子，你跟我说和他已经分手了，你贪玩这些年我懒得管你了，但是事儿你总得好好做，他现在还是你手下签的人，你撒手不管，公司得有多大折损你知道么？”
范丞丞声音一沉，“姐，我没开玩笑，他劈腿，我也出轨了，我们早就该散了。他自己作死，我没必要再拉扯他。”
“你是不是又跟蔡徐坤好上了？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。你捧不捧朱正廷我不管，他火不火，给你赚了多少钱我也不管，你要和他谈恋爱我都懒得管，但是你不能没有脑子。你别被一个两个男人搞臭了名声，公司是你一手做大起来的，你甘心看它被你做烂了吗？”
范丞丞紧紧握着手机，骨节突兀暴起，几乎有捏碎它的冲动。
“姐你忘了，我当初是为了谁做这家公司的。因为你的插手，我早就没有打理的心思了。我当初想捧的人，要一起把梦做大的人，是被你逼走的。干脆借这摊烂事，我撒手不干这行得了，反正这个圈子我也不喜欢，我趁这个机会走就是了。”
嘟——对方或许是用家里座机打来的，挂断的时候能听到气愤地叩下电话的声音。范丞丞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，在餐桌前坐下，面对着一桌子无人动过的菜发呆。
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，从姐姐插手他和蔡徐坤的事之后，他就鲜少回家了。他不知道怎么放平心态面对家姐的一片“好意”，也不想听父母时不时的指摘和用意明显的相亲安排。
从那时起，他是逼着自己懂事，逼着自己成熟，同时也逼着自己要杀伐决断、要冷酷无情。
房子里还残留着熟悉的香水味道，朱正廷喜欢用混合起来的女香，像他这个人一样，混杂了很多复合特质。即使跟他在一起很久了，也没搞懂他。
他想起上次来这套公寓，是为了惩罚朱正廷。如果早早与他好聚好散，是不是就相安无事了呢？难道朱正廷现在是在牺牲自己报复他吗？
范丞丞紧握拳头，指甲嵌进手掌，朱正廷现在会比这还要痛苦百倍吗？他在嘴上嘟哝着活该，心里却于心不忍起来。
手机放在桌面上一直没有停止过震动，电话接二连三打进来，最后唯独蔡徐坤坚持不懈打了十几分钟，终于被范丞丞接起。
“喂，你还好吗？我都知道了。你不接电话，导演都打到我这里来了。你这边怎么还不公关，他们那边已经受到影响了。杀青的通稿本来是要今天放出的，结果网上从凌晨到现在都被他的事霸占，导演已经不高兴了。”
范丞丞仍然没有说话，蔡徐坤就着急了起来，他主要是拿不准范丞丞的态度，破罐破摔对谁都没好处。
“你不会打算不管他了吧，那会害死他的。”
“你真是大方，可惜我做不到。”范丞丞终于冷冷地答了一句。
“我讨厌他，只是讨厌他存在在你身边，但我没有要打压他的心思。他现在还算你公司手下的人，你不做点什么挽回，火就要烧到你身上了。你以为你和他，你俩和我三个人就没点什么把柄在狗仔手上吗？你不想想昨晚带走他的是什么人，有头有脸的人连带着自己都被曝光出来，这件事到底是冲着谁来的？”
蔡徐坤语速快而清晰，或许是因为经历过一次被舆论操纵的无能为力以及网络暴力的戕害，他才会这么警醒。
他仔细一分析，圈子里胆子能这么大不知会一声、不放点条件就把料捅出来的，要么是刚起家的小门小户，没有资本什么都不用怕，就图着这一次给自己捞一笔；要么就分明是手上抓了许多把柄的对家，朱正廷只是一个导火索，最重要的是引爆出背后的范丞丞。
范家姐弟称霸的格局早就有人虎视眈眈想要打破，钱和名声哪能都让一家人占了便宜去，大清都能亡呢，那些豺狼鬃狗狼狈为奸起来，一次就能把他俩搞臭下去。
“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他人找到，你也不要坐以待毙。”蔡徐坤在酒店走廊里加快了脚步，厚实地毯吸走了他急促的步伐，就在他挂断电话前，他看到了拐角处出现的熟悉身影。
“我看到他了……”
27.
朱正廷脚步虚浮，像漫步踩在棉花上，他做着梦，没有尽头，梦要带他去哪，他都无力改变轨迹，他会跌倒，会流血，会没有脾气，会没有棱角。只要他不愿醒来，这些痛苦就不会真实得要人命。
“醒醒！”蔡徐坤用力扯了一下他的手，朱正廷反应极快，甩开了他的手缩了起来。松垮袖口滑至手肘，纤细手腕上有一道道显眼勒痕。
绸缎衬衫再怎么系完扣子，也遮盖不住锁骨下一片青紫淤青，这些狰狞痕迹宛如恶毒藤蔓，从他的脖颈一路蜿蜒至嘴唇。
他看起来很不好，应该说是糟糕透顶了。
蔡徐坤脱下外套兜住他的脑袋，原路返回，把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“喂……”蔡徐坤想重重喊他一声，让他把注意力拉回现实，至少现在跟他在一起很安全。可是他刚出声就收住了音量，朱正廷倒在床上望着自己的手腕，看起来太可怜了。
他整个人蜷缩着，像婴儿在母亲子()宫里的样子，可是他并没有温暖柔韧的襁褓，也没有人带着十月怀胎的爱意与耐心守护他。
蔡徐坤也沉默了起来，坐在沙发椅上，深深吸了一口气。就在昨天的那个晚上，他从朱正廷眼前，带走了他的男友。那之后，朱正廷甚至跟他们走过同一条走廊，路过同样的监控，进了同一层楼里的不同房间。
这样两个分隔的房间，或许有着同样的装修和家俬摆设，同样洁白柔软的双人床，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同一种晚香玉弥漫的圣洁幽深的味道。
昨晚，他和范丞丞正躺在床上度过着他怀念已久的安静的悠长的拥抱。他那时还有点微妙的沾沾自喜，范丞丞表现出了对朱正廷的心灰意冷，那么他俩迟早都会破镜重圆，这是他出走一圈，迂回到爱人身边最卑微也最虔诚的期盼了。
但是眼下发生的，就好像回到多年之前他承受不了刺耳的舆论压力，逃避出走的情况，甚至网络气氛更糟糕。蔡徐坤双手撑着膝盖，等着范丞丞来，他来了之后，自己就可以去赶下一个通告。
朱正廷在床上昏睡去，蔡徐坤松懈一口气。这个烂摊子最终还是会丢到范丞丞的手里。
早上十点，好好学生一下睡过了早课时间。昨天深夜抵达宿舍，他卸下疲惫行装，爬上床倒头就睡。这一觉也睡得不安稳，夜里不时惊醒，醒来满身凉汗，忘了自己前一秒还在做什么噩梦。
毕雯珺翻转身子，对着空白墙面发呆，想起两人曾挤在这张小床上含情脉脉，他又逃避似的闭上了眼，遁入了不安的睡眠之中。
他赶到教室的时候，期末考试已经过了一半。教授在讲台边掀了一下眼，看到他默不作声抽了张卷子，算是当作没看见他迟到。
毕雯珺用了一半的时间勉强答完了试卷，计算和作图时他明显的无法集中，脑子神游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城市、某幢楼、某个房间。倒也不至于挂科，但分数和之前的比起来总归掉得难看。
同一个考场的室友喊了他几遍，他也没有听见，直到教授走到他身旁，用浑厚的男声叫了声他的名字，毕雯珺这才收了魂。
“之前交给你的两个工程，该截止了，早点给我。”教授看他仍一脸茫然，冷淡地背着手先走了。
“老老老老，老毕你快看！”待教授一走，几个室友就簇拥了上来，同时翻出三个头条页面凑到毕雯珺眼前。那三个手机上不约而同，是三张朱正廷的脸。
“我靠，这新闻绝对要上热搜。”
另一个室友拍了一把说话人的脑袋，小声说了句，早就上了，然后去看毕雯珺的脸色。
他们三个都是直男，有交过女朋友又分手了的，有还在热恋期的。毕雯珺没在他们面前坦白过朱正廷是他的谁，他们只是心照不宣地知道，老毕有个长得贼漂亮的男朋友。几个人偶尔会起哄，抢他手机看对方发来的自拍和小视频，开一些无关痛痒的玩笑。
他们不会过多干涉他们交往的怎么样，社会的开放包容程度已经比以前好多了，但当他们在跨入考场前，吃着早饭，刷到这条爆炸新闻时，他们真正意识到，这波浑水不好淌。
“哎，老毕，这事跟你没关系吧。”室友拍了拍毕雯珺，他的脸色是认识以来最僵最难看的一次了。
“我没想到你男朋友是这么红的大明星，早上整个食堂的女生都在八卦这事，我觉得你赶紧跟他分手最好，免得这事最后扒到你身上，我觉得学院和学校会找你喝茶的。”
毕雯珺把手机塞还给他们，面无表情扫了一圈三个人，一脸酝酿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复杂情绪。
“帮我请假，我去趟北京。”说着，他抬腿就走。
“喂！怎么请！现在病假单作假都要被记过了！你别冲动啊，你去了有什么用！”
“是是是，雯珺你别冲动，他大明星一个，现在指不定被媒体记者包个水泄不通，你一去不是送人头嘛，明天上头条的说不定就是你了。你可想清楚了，老头不是很看重你，要带你出国嘛，这事影响肯定不好。”
三个人七嘴八舌把毕雯珺拦了下来。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着天空，还没有出学院大楼，就开始措手不及地下起滂沱大雨。
南方的梅雨季到了，这座城市再发达，下水道却总是来不及吞咽无休止的雨水，随便一场大雨都会大面积积水，人们厌烦又无力，常常被困在家中。潮湿会催化霉菌生长，坏的、烂的东西容易往人心里爬去。
毕雯珺给朱正廷打了整整三天的电话，仍然是关机，好像他销了号要跟所有人玩失踪。网络上没有他的新消息，也看不到他的露面，全都是丑闻加着料在炒冷饭，循环着供无聊网民消遣。
毕雯珺站在阳台上望着大雨淹没了宿舍楼下的花坛，漫过了摔倒的自行车和垃圾桶，花花绿绿的伞在雨中鼠窜，人们在水塘中踯躅前行，却没有一个敢丢掉伞、淋着雨快步奔向安全地带。
他们都太平凡而无能为力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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